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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第1页）

这个打牌的意思，并非是论输赢，也不是消遣，第一个目的，就是给晚香玉抽头，因此四圈牌打下来，就有二百多块钱头钱了。田大妈不时的在桌子前后绕来绕去。便说道：&ldo;先吃饭罢，吃完饭再打，就有精神了。&rdo;金大鹤道：&ldo;我不能再打了，还有事呢。&rdo;大妈道：&ldo;早着呢，忙什么？&rdo;金大鹤掏出金表来一看，说道：

&ldo;咦！这就十二点了。&rdo;田大妈道：&ldo;您那表一定不准，我看还不过十一点吧？你要有事，吃饭后只打四圈罢。&rdo;金大鹤道：&ldo;照你这样说，打四圈还是最少的数目啦。&rdo;田大妈笑道：&ldo;可不是？求神拜佛的，好容易把诸位老爷请了来，总要大大的热闹一番，您给我们ju子多做两件漂亮行头，才有面子。&rdo;殷小石便拍着晚香玉的肩膀道：&ldo;ju子，这是你的小名吗？&rdo;于是学着戏腔，唱着韵白道：&ldo;好一个响亮的名字哟。&rdo;晚香玉举起拳头来，作要打的样子，说道：&ldo;我揍你。&rdo;任黄华金大鹤不约而同的叫好，说道：&ldo;这可真是演《美龙镇》啦。&rdo;大家正闹之际，酒菜已经摆上，虽然是晚香玉家里办的菜，可是叫了山东厨子在家里做的，所以酒席是很丰盛。席上有一碗烩割初，又多又鲜又嫩。金大鹤拿着勺子舀着往嘴里送，便将嘴唇皮拍着板，研究那汤的后味。笑道：&ldo;这厨子不错，我们得叫他到家里去做两回吃吃。&rdo;殷小石道：&ldo;不但味好，而且多。我们上山东馆子去吃这样菜，若是有七八个人，一个人一勺子就完了，真是不过瘾。&rdo;任黄华道：&ldo;这是杀鸡的时候，脖子里流出来的血，很不容易多得的。若是一碗割初，给你盛得多多的，他要杀多少鸡呢？&rdo;金大鹤将勺子在烩割初的碗里搅了一搅，说道：&ldo;这一碗割初不少，似乎不是一只鸡的。&rdo;田大妈正站在桌子一边点洋烛，说道：&ldo;我知道您几位都喜欢这个，所以叫厨子多做一点，这是五只鸡做的呢。&rdo;金大鹤道：&ldo;您太花费了。&rdo;

说毕，又对富家驹伸了一伸大拇指。富家驹见田大妈如此款待，心里越发是得意。

觉得头钱少了，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因此最后四圈牌，头钱越发多，竟抽有三百多元。富家驹本来也赢了几十块，益发凑在里面，于是八圈牌一共抽了六百元的头钱。这样一来，田大妈自然是乐不可支。

金大鹤殷小石都有汽车，停在胡同口上，打完了牌，让车子开进来，各人坐了车子要走。任黄华殷小石却是同路，便搭他的汽车去了，这里只剩下富家驹一个人。

富家驹道：&ldo;我这车夫，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田大妈给我雇一辆车罢。&rdo;晚香玉正站在他身边，听见他说，暗暗的将他的衣服，牵了一牵。富家驹会意便不作声了。

田大妈到厨房里去，看着厨子收拾碗碟，他们的老妈子也在外面屋子里收拾东西。

晚香玉沏了一壶好茶，便陪着富家驹在里面屋子里喝。富家驹道：&ldo;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雇车走。&rdo;晚香玉道：&ldo;沏了这一壶好茶，您喝一碗。&rdo;富家驹道：&ldo;就是这个吗？&rdo;晚香玉道：&ldo;今天因为你们来，把我父亲都赶起走了。他预备了一点好烟膏，我给你烧两口玩玩，好不好？&rdo;富家驹道：&ldo;我不会那个，算了罢，我倒是要洗澡去。&rdo;晚香玉道：&ldo;什么时候了？哪里去洗澡。&rdo;富家驹道：&ldo;到饭店里开一个房间去，就可以洗澡了。&rdo;晚香玉道：&ldo;为洗澡去开房间，那不花钱太多了吗？&rdo;

富家驹道：&ldo;这种办法，做的人很多，那算什么。&rdo;晚香玉笑道：&ldo;有钱的大爷，不在乎吗？&rdo;富家驹笑道：&ldo;你也去洗个澡，好不好？&rdo;晚香玉红了脸道：&ldo;胡说！&rdo;

富家驹见她所答的话，那样干脆，与自己原来预想的情形，大相径庭，不免大为失望。于是取出一支烟卷来，擦了火柴吸烟，默然坐在那里。晚香玉偷眼一看，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笑道：&ldo;干吗？想什么心事？&rdo;富家驹笑道：&ldo;我不想什么心事，我也想不出什么心事。&rdo;晚香玉将一个指头对富家驹的额角，戳了一下，笑道：&ldo;你怎么这样死心眼儿，你想，就在今天这一场牌之后，说出这句话来，不是太……&rdo;晚香玉说到一个&ldo;太&rdo;字，就不能往下说了。富家驹正要追问时，田大妈已经进门来了。富家驹道：&ldo;我的车夫来了没有，我等着要回去了。&rdo;田大妈道：

&ldo;倒是有两点钟了，车夫还没来呢。&rdo;富家驹不愿等，自己穿上大衣，便走出门来了。胡同口上，停了一辆汽车，却也没留意。富家驹一想这个时候回家，捶门打壁，惊醒家里许多人，很是不便。好在到惠民饭店很近，就在那里开一个房间睡一晚罢。

就此倒真可以洗个澡。主意想定，便一直到惠民饭店来。这饭店里茶房迎上前来，笑道：&ldo;大爷，您就只一个人吗？&rdo;富家驹道：&ldo;一个人，天晚了回不了家，只好来照顾你们了。&rdo;富家驹正在夹道上走着，只听见有一个人叫了一声茶房，这声音非常熟悉。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晚香玉。富家驹一想道：&ldo;奇怪？她居然追着来了吗？我且别让她找着，先躲一躲，看她怎么办。&rdo;于是将身子一闪，藏在一扇木屏风后。那里正是茶房的休息所，听候叫唤的。只听晚香玉问道：&ldo;今天掉到哪间屋子去了？&rdo;一言未了，有一个人答应道：&ldo;这儿这儿，怎么这时候才来？&rdo;又听见晚香玉道：&ldo;我不是早已说了，今天许来得很晚吗？&rdo;说了那话，接上听见砰的一声，关了一扇门。这茶房看见富家驹突然藏起来，也莫名其妙，不便作声。这时富家驹走到屏风外来，自言自语的笑道：&ldo;我还以为是熟人，躲着吓她一吓，原来不相干。&rdo;茶房笑道：&ldo;这人大大有名，提起来，富大爷就知道了。&rdo;富家驹道：

&ldo;提起来就知道？这是谁？&rdo;茶房道：&ldo;唱戏的晚香玉，您不知道吗？&rdo;富家驹听了这话，宛如兜胸中打一拳，十分难过。但是在表面上，依然持着镇静。笑问道：

&ldo;这夜半更深，到这儿来作什么？&rdo;茶房微笑了一笑，也不作声。富家驹因要侦察他们的情形，就叫茶房紧间壁开了一个房间。轻轻的问道：&ldo;间壁住的这个人，是作什么的，你知道吗？&rdo;茶房轻轻的答道：&ldo;是一个镇守使呢。打湖南来，还不到两个月，在晚香玉头上，恐怕花了好几千了。&rdo;富家驹道：&ldo;他叫什么？&rdo;茶房道：

&ldo;名字我可不很清楚，只知道他姓马。&rdo;富家驹道：&ldo;他叫晚香玉来，今天是初次吗？&rdo;茶房道：&ldo;不，好几天了。&rdo;说毕，昂头想一想，笑道：&ldo;大概是第四天了。&rdo;

富家驹听了这一套话，心里真是叫不出来的连珠苦，在浴室里先洗了一个澡，然后上床才睡。但是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睡了半天，又爬起来打开房门。在夹道里张望张望。见茶房都已安歇了，走近隔壁的房间，便用耳朵贴门，听了一阵。那里虽然还有一点叽叽咕咕的声音，但是隔着一扇门，哪里听得清楚，空立了一会子，无精打彩的回房，清醒自醒的睡在床上，自己恨晚香玉一会，又骂自己一会，一直听到夹道里的钟打过四点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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