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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囊应当已经送到了,你们要是缺什么,就来隔壁找我。”临近住处时,谢幼旻晃了晃腰牌,“卯字舍刚好空出一个名额,我给占了。”
寅字舍与卯字舍只一墙之隔,倒也方便。
卫听澜看着手边稍显陈旧的门,刚要推开,忽听隔壁那间传来器皿摔碎的刺耳声响,紧跟着是什么人痛苦的咳嗽声。
三人同时抬起了头,谢幼旻最先反应过来,疾步向卯字舍冲去,撞开了虚掩的门。
浓重的苦药味扑面而来,碎瓦和汤药溅落一地。一个身披青衫的年轻人背门而立,咳得似有些站不稳。
若是摔了,那些碎片扎到人身上可不是好玩的。
谢幼旻想也未想,上前抓起人的后领就往后拉:“你当心……”
几乎是在他的手挨着衣领的一瞬间,那人猛地回手将他挡开,捂着后颈撤了几步。
祝予怀和卫听澜迈入屋内,就听见一声嘶哑的“滚开”。
声音虽无力,却明晃晃地透着愠怒。
谢幼旻被推了个趔趄,错愕一瞬,恼了起来:“哎,你这人讲点道理,我好心拉你一把,不领情就算了,你凶什么?”
那人重咳了几声,终于缓了过来,直起身掸了两下衣领:“我不喜外人碰。”
这轻描淡写的动作满是嫌弃,谢幼旻声音陡然提高:“你什么意思!你还觉得我脏?”
“好了好了。”眼看就要闹起来,祝予怀赶紧把人拉住,“事出突然,约莫有些误会。”
那年轻人随手拢了下身上披的外衫,许是看清了谢幼旻身上的腰牌,倒没再说让人滚出去的狠话,只是神情依旧冷淡。
祝予怀问道:“兄台这咳疾厉害,可有请医官看过?”
“没必要。”那人一句就给堵了回去,兀自收拾起地上的脏污来。
打碎的显然是煎药用的药罐,祝予怀辨认了一下当中的药物残渣,也跟着蹲了下来:“这些都是治风寒的药材,不过咳疾也分外感内伤,需得对症用药,才能见好。擢兰试整整十日,强撑病体应考,怕是熬不住的。”
那人终于停了手上动作,抬眼看来。
祝予怀对上他的视线,才发觉这人脾气虽怪,相貌倒很儒雅清秀。只是生了一双过于冷情的凤眸,这样无声地把人盯着,就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年轻人问:“所以呢?”
祝予怀说:“若是信得过,我可以替你看诊。”
那人就笑了:“初次见面,我凭什么信你?都说了,我不喜外人碰。”
谢幼旻还憋着气,忍不住插嘴:“阿怀,别管他了。好心当作驴肝肺,不值当。”
祝予怀抬手止住他,继续劝说道:“望闻问切,仅一个‘切’字需有肢体触碰。兄台不喜人碰也无妨,不摸脉象,亦可粗略诊治。虽不大准,总比盲目用药好些。”
那人沉默了片刻:“我付不起诊金。”
“不收诊金。”祝予怀微笑,“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也可以先欠着,等有了再给。”
卫听澜在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不知为何,隐约有些不安。
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是这番有关“诊金”的对话,总让他觉得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前世他是被明安帝以旁听之名强塞进芝兰台的,因为这额外的“恩宠”,每逢擢兰试,他都会被管事的谨慎地安排去博雅斋。
因为这个缘故,卫听澜对谦益斋的人印象寡淡,再加上独来独往惯了,芝兰台中至少有半数以上学子,他是脸对不上名的。
在卫听澜努力翻找前世记忆的这会儿,那年轻人终于做了决定:“看诊可以,不过得劳烦你的两位朋友回避。”
谢幼旻难以理解:“你哪来这么多怪里怪气的毛病?你姓规,名‘矩多’是吗?”
“幼旻,别这样。”祝予怀无奈地拉了他一下,朝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没问呢,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瞥了眼谢幼旻,不冷不热地答道:“颜庭誉。”
颜……
卫听澜脑中霎时嗡鸣了一声。
他想起来了。
前世祝予怀死后的第三年,在泾水一带翻出河阴贪污大案、带头为祝家鸣冤平反的都水监署令,颜庭誉!
“濯青,幼旻,你二人不如先去寅字舍暂歇?”祝予怀抬眼看来,“我替这位颜兄看完诊,再去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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