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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哲学家必须要在恰当的国度中,才能完全成长,继而为自身利益与公共利益提供保护,所以哲学家若非刚好出生在恰当的国家,根本无法取得最高成就。
我认为,我已为哲学为何会遭受谴责,这种谴责为何是不公平的,做出了充足的解释。除此之外,你还想说什么?
阿德曼托斯:没有了。不过,你认为,现在有哪种政治制度能跟哲学相适应?
苏格拉底:根本没有。现在所有的政治制度都无法跟哲学的本性相适应,这就是我责怪它们的原因。而哲学的本性之所以沦落蜕化,也是这个原因。在不恰当的制度中,哲学就像被播撒在异国他乡的种子,最终往往会屈服于当地的环境,丧失自己的本性,改变性质。若有跟哲学自身一样的最佳政治制度,那哲学就能非常清楚地展现自己神奇的属性,除此之外的所有事物都是人为的,天分、学习、工作都是如此。我了解,接下来你会问到何谓最佳政治制度了。
阿德曼托斯:不,我想问的是,我们正在描绘“建立”的城邦,是否就在实行这种政治制度?
苏格拉底:从其余角度说是的。不过,先前我们也谈过到,无论何时,这种国家都务必要有一个人对该国制度怀有一种观念,跟你作为立法者为其立法期间怀有的观念没有任何区别。
阿德曼托斯:没错,我们是谈到过这些。
苏格拉底:可是并未做出充足的解释,你在中途提出了不同意见,我们为此感到畏惧。这些意见确实说明这场辩论将会延续很长时间,过程会很艰难,只说将要解释的这部分,就一点儿都不简单。
阿德曼托斯:这部分是什么?
苏格拉底:被哲学掌控的城邦如何避免腐败?有句俗语说,好事总会遇到波折。在追逐所有宏大目标的过程中,都会遭遇危险。
阿德曼托斯:为了完成解释的工作,我们先来搞清这个问题吧。
苏格拉底:我缺乏的不是愿望,唯一能对我们造成阻碍的,是能力的缺乏,因此说到缺乏,只会是能力的缺乏。至于我的热情,你将亲眼见证。另外,我会热情且勇敢地宣布,这座城邦在哲学研究中,理应采取跟现在截然相反的做法,这点请你留意。
阿德曼托斯:是什么样的做法?
苏格拉底:现在,大家是在童年和成年中间的少年时期,从事哲学研究。刚触碰到哲学最难的部分,我的意思是推理论证,大家就放弃了对哲学的研究。从这时开始,他们便成为众人眼中绝对的哲学家。他们若能在之后的日子里收到邀请,到其余人参与的哲学辩论会上做听众,便会觉得很了不得。在他们看来,只能利用空余时间,做这样的事。他们老了以后,基本都会跟赫拉克利特的太阳一样完全熄灭,再也无法点亮。
阿德曼托斯:我们应该采取的做法是什么?
苏格拉底:与之截然相反。若想让人们在这个世界中快乐生活,死后在那个世界中也获得相同的快乐,就要这样做:童年时期,应根据孩童的学习能力,为他们的学习与哲学研究做出安排;成年之后,为了能有足够的体力,以便日后从事哲学研究,应让他们把主要精力放在健康上;在他们的灵魂伴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走向成熟后,应让他们努力磨砺自己的心灵;等到他们上了年纪,衰弱的身体无法再从事政治、军事工作后,通常说来,就应避免让他们承担沉重的工作,要让他们自由生活,专注于哲学研究。
阿德曼托斯:苏格拉底,你这番话确实充满热情,但我认为大部分旁听者在向你提出反驳时,会表现得更加热情。无论何时,他们都不会认可你说的话,色拉叙马赫斯尤其如此。
苏格拉底:请不要挑拨我跟色拉叙马赫斯,我们原本就不是仇敌,刚才还成了朋友。为了帮他和其余人在来生或再遇到这种辩论时,能表现更好,我们会竭尽全力说服他们或达成某一结果。
阿德曼托斯:你预测的这段时间挺长啊。
苏格拉底:不长,根本无法跟永恒的时间相比。但不必吃惊大家不愿听我们的劝,毕竟他们见识到的哲学,都是对字词的生搬硬套,而非我们论述过程中对字词的自然组合,他们从未见识过我们的话语成真。他们从没发现过这种情况:一个至善的国家,其统治者也在言谈举止上极力跟至善匹配、靠拢。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是这样吧?
阿德曼托斯:毋庸置疑。
苏格拉底:亲爱的朋友,自由人做出的合理论述,他们听得也不够多。这种论述远离狡猾与吹毛求疵,这二者只会在法庭中、在个人之间的交谈中引发不满与争执。竭尽全力为追求真理,通过各种渠道获取知识,才是这种论述的目的。
阿德曼托斯:这种论述他们确实没听说过。
苏格拉底:我们基于这些理由和对这些理由的预测,抛开恐惧,在真理的逼迫下宣布,城邦、国家、个人要实现至善,必须满足以下两个条件中的一个:一是基于巧合,一种必然性逼迫现在被认为没有用的小部分尚未变质的哲学家出任城邦管理者,同时让民众接受他们的管理,至于他们的出任是不是自愿,不会对此造成影响;二是在神明的感化下,掌权者、国王的儿子或掌权者、国王本人,对真正的哲学产生了真正的热爱。说这两个条件或其中哪个条件绝对无法成立,在我看来是没有依据的。否则我们就活该被人讥讽为空想家了,对吗?
阿德曼托斯:没错。
苏格拉底:所以在某种不可避免的命运逼迫下,至善的哲学家将成为国家的管理者,若这种情况出现于非常遥远的过去,或是当前我们未知的某个遥远的野蛮民族国家,或是将来,那我们便打算竭尽所能坚持,任何由哲学女神掌控的国家都会一度实行,或正在实行,或将要实行我们设想的这种制度。这是有可能的,我们会承认其可能性与困难性。
阿德曼托斯:这也是我的观点。
苏格拉底:但不是大家的观点,你是这个意思吗?
阿德曼托斯:没错。
苏格拉底:亲爱的朋友,把责任全推到大家头上,是不可行的。你完全可以改变大家的观点,只要你能纠正他们对学习的厌恶,借助温和的劝说和循序渐进的改造,而非激烈的方式,并能向他们解释哲学家的本性与所做的研究,让他们了解你口中的哲学家是什么样的,跟他们心目中的哲学家不一样,这也是我们近期在做的工作。再者说,难道你不觉得,就算他们继续用原先的方式观察哲学家,他们的观点和答案同样会发生改变吗?难道你会觉得,一个心中没有妒忌且很温和的人,会对温和的人很粗鲁,对心中没有妒忌的人很妒忌吗?我帮你回答吧,大部分人都不会具备这种残暴的本性,只有小部分人才会有。
阿德曼托斯:我同意,对此你不必怀疑。
苏格拉底:那冒牌的哲学家才是大众厌恶哲学的源头,难道你不认可吗?这些冒牌的哲学家冲进跟自己没有关系的领域,彼此仇恨、争执,还不断做出跟哲学家身份最不匹配的事,也就是人身攻击。
阿德曼托斯:这的确跟哲学家的身份最不匹配。
苏格拉底:阿德曼托斯,毋庸置疑,真正专注于实在的人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些小事,或不断跟人争执,心中满怀仇恨与嫉妒。无论何时,这种人都只会关注恒久不变的东西,竭尽所能效仿它们,接近它们,因为他发现这种东西根据理智的要求有序生活,不会彼此伤害。难道你觉得,个人会不效仿自己赞赏的对象吗?
阿德曼托斯:必然会效仿。
苏格拉底:所以在能力准许的范围内,跟神圣秩序往来密切的哲学家,同样会将自身变成有序且神圣的。不过,不管在哪里,都会有诽谤存在。
阿德曼托斯:的确。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在你看来,若他在某种必然性的逼迫下,在国家、个人的人性素质中原样引入自己在对岸的发现,对其加以重塑,而不只是重塑自己,那他会不会好像技术低劣的匠人一样,做出自己在打造克制、正义乃至所有公民美德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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