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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第1页）

&ldo;是啊。&rdo;好久没人和她唠家常了，皇帝如果不是骂她的话，徐循也不介意和他聊上几句。&ldo;都是这样的，颜色衣服过了几次水，肯定都褪色。&rdo;

这是真的，染料技术也就到这一步了，再好的衣服洗过五六次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褪色。徐循又是个好洁的人，贴身衣服爱洗不说，这种外衣穿了几次也要洗一洗，虽然被打发进来没一个月，但架不住衣服少，替换得勤快，现在好几件衣服都有点旧了。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徐循，徐循有点不舒服，正好这里也拾掇完了，便道，&ldo;您让让。&rdo;

转过身又回厨房去了，拿起木桶，一桶桶地把浴桶里的水提出来倒进阳沟里。她今日用的水比往日都多了，光是往院子里的地上泼肯定干不了。

皇帝就站在杂物房门口看着徐循来来回回地忙活，过了一会，不耐烦道，&ldo;多大的事啊，整桶搬出来倒了不就行了？&rdo;

光是木桶就二十多斤，加水有五十斤了，又大又沉，你倒是去抱抱看呢。徐循有点想吐槽，又或者是静静看皇帝丢脸，但是她还不想死，见皇帝还真要进去，便慌忙阻止道，&ldo;您头发还湿着呢，入屋出屋容易受凉，还是先回屋里待着吧。&rdo;

皇帝一出屋可能也有点冷，走进厨房后也没坚持自己的看法，而是拿起木桶帮徐循打水，他毕竟也是练武的人，这个也难不倒他，提起一桶水来，倒是微微一怔，道，&ldo;哟，你倒是挺能拎的，这一桶水不轻啊。&rdo;

&ldo;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干过活的。&rdo;徐循顺口说，&ldo;适应一下也就习惯了，都是人呢，花儿她们十三四岁就能给我拎水，我二十多岁了，如何反而不如她们。&rdo;

&ldo;倒是把你给练出来了。&rdo;皇帝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ldo;在这屋子里住得挺自在的么，还给你送了书看？&rdo;

&ldo;当时自己带进来的。&rdo;徐循澄清道，&ldo;不过在这每天都挺忙，也没看几页。&rdo;

&ldo;都忙什么啊。&rdo;皇帝好像又有点高兴了。

徐循也知道他以为她都在忙什么‐‐闭门思过嘛，肯定都在忙着思过。

&ldo;就都忙着烧水、倒水啊。&rdo;徐循回顾了一下，还是很肯定地告诉皇帝。&ldo;还有就是烧火啊，递柴什么的。又没人看着灶，三不五时就得过去看看，要是熄了火那可就糟了。&rdo;

这么朴素的回答，又让皇帝的情绪出现了波动，他气乐了，&ldo;和我装傻？你想在这里住一辈子是吧，徐循？&rdo;

徐循也知道皇帝现在肯定不是来打骂她的了，其实他的态度也挺明显，她这会儿只要做出足够诚意的表态，哭一下啦，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诚意反省一下什么的，估计过一阵子也就能回永安宫去了‐‐皇帝想要什么，她是很明白的，问题只在于她根本就不想再这样装下去了，不然，她也不会落到南内来。

&ldo;都凭您的吩咐嘛。&rdo;她很平静地说。&ldo;您要我住一辈子我就住一辈子，要我死我就死……我是您的妃嫔，您要我怎么样，我还能有什么二话吗？&rdo;

按她设想，皇帝听了这话，就算不拿起木桶把她砸死，估计也得大怒离去，可皇帝却只是怔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瞥了徐循一眼，连打水的动作都没听，不一会又给徐循拎了一桶水出来，徐循拿去倒了回来，皇帝已经是把浴桶搬斜了，道，&ldo;剩下的水是要舀出来了，木桶打不满。&rdo;

他扶着桶，徐循弯下腰舀水，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徐循舀了几瓢水，皇帝方道。&ldo;徐循。&rdo;

徐循嗯了一声，手里没停，也没看皇帝，皇帝也没在意的样子，继续问道。&ldo;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很差？&rdo;

从进门到现在，他的声音一直都是有点捏着的，腔调也像是装出来的，并不十分放松，让人无法窥视到他真实的情绪。不过，这句话问起来，到底还是带了一点情绪的痕迹，里头的痛，起码在徐循听来，是做不得假的。‐‐皇帝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也不会在这样的事上作假。

她忽然想起了他们上回吵架的事儿，那时候她和现在不同，心里还是有些天真的幻想，也还是会感到惧怕，那时候，她依然是很畏惧得罪皇帝的。徐循不怕承认，从吵架后到和好前，她一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时时刻刻都在恐惧着未知的命运。

可后来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种种情绪似乎都已经淡去了，只有和皇帝和好以后，躺在他身边望着床顶时，心里所泛起的那一阵悲哀，到如今都好像还留有余味。

现在、此刻，这熟悉的悲哀又涌了上来，徐循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说，&ldo;陛下对我，处处体贴关照，实在已经是非常好了……起码，对我要比对别人好上许多。&rdo;

这一点，无可非议，如果连她都算作是不受宠，别人的日子该怎么过？从入宫到现在，没侍寝就有脸面，侍寝以后，十年当红，皇帝每回外出都是她陪在身边，生活点滴处处细节，也都是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料。徐循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对皇帝再要求什么了。

而最大的悲哀也正在此，不是吗？

这悲哀渗透了骨髓，渗透了徐循的四肢百骸，尽管她有心阻止，却还是渗入了她的姿态里。连皇帝似乎都无所察觉，他放缓了语气，&ldo;但你还是对我不满意。&rdo;

徐循苦笑了一下，也没有否认，事已至此，又何必再虚言相欺？

&ldo;我是对您不大满意。&rdo;她止住了舀水的动作，盯着眼前的青石板地面，轻声说。悲哀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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