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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陆 上（第2页）

侯府里静悄悄的，只有如水的夜色静静流淌于院落之中，却显得整座府邸空旷而寂寥。

中秋宫宴向来是宫里的大事，参加者不是皇亲贵胄，也是权贵显赫，众人把酒言欢，共同赏月，自是不胜欢欣。

李佑向来不喜欢这样的事，这一次宫宴也因着太上皇的丧事不曾大肆操办，李佑便一早钻了空子逃了席，去了平康坊。他这一次本不想往夏欢棠哪儿去，她已是好些日子不肯见他，他也不愿去哪儿自讨没趣。可是又想了想，他前日去赎了那个叫子雨的姑娘出来，已是成了一段笑话，大半的妓馆皆是去不得了。

他是平康坊的熟客，哪个妓馆里姑娘不熟知，那时虽早知道楚靖溟的意图，可是却也觉得她有趣，最终还是当真去赎了子雨出来。只是此刻想想，倒害得他只有夏欢棠那儿可去，便叹了口气，也只得朝那儿走去。

夏欢棠这一天依旧不肯见他，甲母跟他赔了好半天不是，他也只得出来，却也不肯死心，竟绕到夏欢棠的窗子后头，不顾阿印的劝阻，轻手轻脚爬了上去，只让阿印找个地方等他。

夏欢棠的窗子果真没有关，李佑跳进屋子的时候唬了她一大跳，可是李佑刚摆了个笑脸，就被夏欢棠一巴掌掴在面上。他愣了半天没出声，连夏欢棠自己也吓住了，讪讪收回了手，嘴唇动了动，以为李佑定是要发怒了。

谁知李佑却不曾动怒，反而将另一半脸转过来，笑道：“小娘子打得好，不如便再打一下。”

他这话一出，夏欢棠果真没了脾气，瞪圆了一双眼睛转身便要走，却被李佑一把拽住，在耳边低声道：“小娘子还在生气——那一次我说的话那个小丫头片子信了便信了，怎的连小娘子也信了这等哄小孩子的话，倒叫我悔的肠子也青了。”

夏欢棠心下忿忿，她那一次跟了李佑和韦嘉懿去，楚靖溟瞧见的那个粉嫩衫子便是尾随去的夏欢棠——那时李佑对韦嘉懿说的话，自是一句不差的落在她的耳中。她越想越是气恼，只抿紧了一张嘴，冷声道：“几天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爱奴的人如今就变了心，想来人心果真薄凉至此，事到如今，大王还来这里做什么，说些好听话糊人吗？”

李佑见状将她搂的更近些，脑中却不由自主浮上了另一张附在窗边的身影，连眉头都蹙了起来，痛惜道：“小娘子说自己心碎，这可是叫我听了，便跟自己的心碎了一般疼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夏欢棠不愿看他，只死死咬着嘴唇，与他拗着劲，恨恨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李佑生生将她掰着转过来，看着她带些吃痛的神情，唇角带些邪魅，桃花眼黑的吓人。

夏欢棠向来孤高，即便李佑面前又怎么肯轻易服软，这时候见他这般神情，仍是冷冽着一双眼睛：“大王这话不该说与奴听，奴信不信大王，想来大王都不会在意。”

李佑一吻落在她发间，带着刻骨般的神情，哑声道：“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他这话太过沉痛，这感情连夏欢棠都有些不知所措，终于低低叹了一口气，抵着他胸膛的手也软了些。

然而李佑面上那种表情却只有一瞬，他见夏欢棠软下来，忽然一笑，竟一把将怀中女子打了横抱起来，朝内室走去。

夏欢棠吓得抬起头来，瞪着一双晶亮亮的眸子瞧着李佑，怔怔道：“你……干什么？”

“你猜啊。”李佑坏笑一声，又是一吻落在夏欢棠唇畔，惹得夏欢棠竟不觉红了脸，连之前一些芥蒂也似忘了一般。

“这良辰美景，对月小酌最好不过了……”她软软埋在他怀中，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再没了之前的冷傲模样。

“小娘子愈发会玩笑话了，可是我要做什么——自然是做一些是证明我的真心啊。”

至此，二人又如同了往日，李佑来之前那些愁云，也散去了好些。他只是又忽然想起了楚靖溟，想起了那个吻，想起了那个少女狡黠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抱着夏欢棠，却又想起了别人。

楚靖溟第二天一早起来，竟是神清气爽，只觉得一直以来凝结在胸中的抑郁一扫而光。

连摇影进来侍奉她梳洗的时候，也暗暗一惊，温柔笑道:“娘子今日气色这样好，白白费了我叫厨房为娘子煮的醒酒汤。”

“我也没想到，许久未曾睡过这样好的觉了。”她说着起身下床，看了看摇影，有些诧异，“我记得你昨日穿了件青碧色的衣服，很是好看，怎么今日又换回了湖蓝色？”

摇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脸色又是一红，低声道:“奴婢还是觉得，湖蓝色的最好看。”

楚靖溟不疑有他，只微微笑起来，眸含春水，容颜如玉，只看的摇影心头一惊，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浮上眉间。

“小环可醒了？冷疏呢？她怎么没来？”楚靖溟坐在镜前，任摇影为她梳着一头青丝，低声问。

“娘子当所有人都同娘子一般好酒量么？环娘子半夜醒了一回，嚷嚷着头疼，奴婢喂她喝了醒酒汤，现在还睡着呢。冷疏倒是昨晚一回来就睡的不省人事，今早醒来便像是霜打了似的，正挨着湄姨的训斥呢。”

楚靖溟闻言扑哧一笑，连带着头发也跟着动，不由拽痛了自己，又是好一阵肉痛。摇影虽吓了一跳，手上却是不停，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不多时便为楚靖溟绾了个发髻出来，又从妆奁中为她挑出了几只碧玉簪子插在发上，配着银压发，口中继续道：“娘子昨日那样不小心，好端端的怎么把钗子给丢了，那可是今年金玉轩最时兴的款式呢。”

“不过一只金钗罢了，昨天拿去抵了酒钱了。”楚靖溟对着镜子看了看，淡淡道，“我瞧着这碧玉簪子也挺好的，正好你去替我拿那件浅碧色的衣服来。”她说着站起身来，朝屋角的屏风后走去。

“娘子怎么能拿那钗子去抵酒钱，越发像个破落户了。”摇影跟了她许多年，说起话来也不忌讳什么。

“酒能悦我心，金钗未必可以，千金难买我开心，一只金钗却换来了，说起来还算是赚了。”楚靖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也没有看见，摇影在一瞬间露出的复杂神情。

摇影寻出衣服递给她，神色已恢复如常，眉清目秀，温柔和顺。

“昨晚怎么不跟着出去，那家的酒味道真是好，不尝一尝可是可惜了。”没多久楚靖溟就换好了衣服出来，一身浅碧色裙装，湖色绢带勒的腰肢纤细，尚未施粉黛，却宛如二月草长莺飞时最温软的一抹春色。

摇影摇了摇头，笑道:“奴婢不爱喝酒，再说，要是连奴婢也醉的起不来，谁来伺候娘子啊。”

楚靖溟听到这里不由笑起来，主仆俩一同笑着，便听见门外唐哲修的声音传来:“娘子，外头有个叫敖澈的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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